般若道次第的總結

緣起

要為惠空法師的《般若道次第》做一份總結，實在說，是一件苦差！為什麼這樣說呢？因為縱觀整部著作，惠空法師從次第組織，乃至內容結構，已然是中華漢傳佛法中的精挑細選，近乎是精無可精的地步，含金值已達9999的密度。要在這之內再挑出極純的黃金，實是強人所難也。然而，功課始終是功課，唯有改變一下焦點寫出來。

南傳、藏傳、漢傳的次第著作

論及次第的著作，在南傳佛教，有覺音論師的《清淨道論》。在西藏，有宗喀巴大師的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。漢傳佛法唯有譯自印度的大部頭翻譯本：《大智度論》和《瑜伽師地論》。漢傳本土的著作，都涉及宗派的個別見解，不能成為共同的依據。近年有印順法師的著作《成佛之道》。然而，此書實是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的濃縮版，很多處的用詞和描述皆來源於彼書，故不應視為純中華系統的著述。有見及此，一本集漢傳佛法大成的次第性著作，似是刻不容緩。惠空法師或許是看到這個的重要性，故而不辭勞苦，不分宗派地，將漢傳佛法的精粹共冶一爐，編寫成一套著作，名為《成佛道次第》。而本書《般若道次第》就是當中最為重要的一篇。

漢傳佛法十分重視一句話：般若乃諸佛母！可見《般若道次第》與《成佛道次第》的關係了。本書的主軸結構，在於三地菩薩，所謂：地前菩薩、登地菩薩、和地上菩薩。若與南傳等比較，則《清淨道論》只重個人的修行次第，是完全的二乘解脫道。《廣論》與《成佛之道》則五乘同舉，並立人天和二乘為大乘的必修預備科目。當然，《廣論》更舉金剛乘等密乘為超越大乘的更高次第。而《般若道次第》立論便全在成佛的目標上，令人別無他選，無可茍且，唯是一途！如此，則徹徹底底是純大乘的，而且是純漢傳大乘的。這種只舉大乘的見解，學生認為十分確當！原因之一，雖說五乘終歸一乘；然而，若五乘並舉，是否會讓人有中途棄艱難，就容易的鼓勵了！其次，二乘發心與大乘本就不同，修行時所用方法與心法自亦有輕重取捨之異；那麼，先修二乘法是應按何者發心為標準呢？這是一個未有答案的難題。漢傳大乘千多年來的見解，惠空法師在這裏的選擇便給了個最好的說明。

三地二道總綱

除了作為主軸的三地，即地前、登地、地上，本書使用了《摩訶般若經》與《大智度論》等常用的二道說：般若道與方便道，來彰顯三地菩薩的修行特徵和變化。這是鳩摩羅什大師翻譯此二部經典千六年以來，中國祖師大德便常有所用的解說方法了。般若道主在出離世間有相，見諸法空相、實相為目的，從而證得出世的人、法二空，自證當體無住解脫。方便道是主在彰顯二空的深化廣用，以利度化眾生。故不能像二乘人那樣，身心徹底離開世間，不再受生。而是要不畏回入娑婆，出空入有，以莊嚴佛土，成熟眾生為要務的。如以圖表顯示，三地二道的比重當約如下：

這三地二道，便是本書的總綱。一切闡述皆不離此一架構。

般若道與方便道

一、般若道

討論般若道，本書是以教、理、行、果的架構去說明。教，是說明一切講論空性實相，和一乘理趣的經論，皆屬大乘教。理，依體、相、用說：體者，中道實相畢竟空便是般若體。相者，空、離、淨、寂四相是般若相，原則上，是般若道所顯。用者，能成佛道，能化眾生是般若之用。行，是菩薩由發大乘心至成佛間，一切自利(見實相)利他(嚴土熟生)的菩薩行，次第有所參差。果，當然是指三地菩薩次第果報，以及究竟的佛果了。

二、方便道

討論方便道，本書是名《般若道次第》，故此，說明方便道亦是借般若道來顯了的。從作用上講，方便道重在世間上的行相，偏於說明福德。般若道重在出世間的無漏智慧，偏於說明修證功夫。從法理上講，方便道重在說明：有、權、用、相。般若道重在說明：空、實、體、性。從中道上講，二道又是一體之兩用。而具體言，最佳描述的方法還是回到三地菩薩上去說，地前的方便道主在積習成佛的資糧。登地的方便道主在增上菩薩出空入有的力量，使二道平衡。地上的方便道主在嚴土熟生。

三地菩薩

明二道後，便來說明三地菩薩的內容。

一、地前菩薩

地前菩薩是本書佔篇幅較多的部份。若以《廣論》與《成佛之道》作比較，內容大約就是共下士，即人天乘的部份。不過，必需再說明的是，本書始終未離發大乘心這主體，所以方名為地前，即一切有關內容，均以取得更上階段為目的也。

本書是以三個小分段，來說明地前菩薩行的。約義可說是：準備與學習，積集資糧，和正式行動。準備與學習主要說明應該親近善知識，因為有正見的善知識可以帶給修行者極大的啟發作用。所以，應以取其長，不計其短的態度去向其學習。積集資糧主要說明發菩提心的重要，亦即發心廣行悲智作為以後的引導，以自利利他；以及，六度中的三福業：施、戒、忍。菩薩以此三業來長養慈悲心，淨化身心，和結集善緣，作為以後的菩提資糧。正式行動主要說明聞、思、修三慧的修習與成就。聞慧主要涉及從善知識，與經論處，所聽聞學習的正法，和應努力理解其意義的重要。思慧主要涉及聞慧所理解得來的法理，應作努力思惟，深入認識，並使之銷歸自性。修慧主要涉及銷歸入來的法，依之正式投入心力去修行與取證。這三慧皆關係到精進度。而修慧更關係到禪度。

至於般若度，則廣攝前五度。其關係可說是，前五度管理事相上操作的問題，屬方便道的範疇；般若度則管理理體上證悟的問題，屬般若道的範疇。雖然在整體上，般若度亦有統馭前五度的功能，但在二道實為一體的前題下，六度實亦為中道一體的不同展現而已。

地前菩薩篇最後還論述到頂墮與順忍的內容。地前菩薩因未登地，其心不穩，故有在修慧進行至高深處時，因著於空執，反而會以取證入二乘解脫涅槃的道路，捨棄大乘的危險。順忍菩薩則不同，因能憶念發心的目標，並通過悲憫眾生，不捨不離，起方便智慧，出空入有，脫離對空性的偏執。可見，地前菩薩在修行直到順忍為頂點，皆以證得二道中的般若道為主要目的，即證性空。唯不同於二乘者是，地前菩薩多加了菩提心的引導，而能不證入住於實相之中。單此一點，便知三乘發心的不同，其影響之至巨矣！

二、登地菩薩

地前菩薩隨順忍前進，徹見諸法實相而不住著的當下，自發出空入有的力量穩定，便成登地菩薩。在此位時，菩薩能空、有平均，力量等持，故得證性離生，不著世間的生滅諸法；同時，菩薩亦證無生法忍，故亦能不著於空，不證入於涅槃。可以說，登地菩薩已能正式開始普行真正的菩薩行。因為於此，菩薩依大慈悲心，救度眾生的同時，過程中所產生的一切障礙，不論是世間所謂的順或逆，菩薩一蓋能以觀實相空相，以破解之。另一方面，雖然對空性的體悟很徹底，但菩薩亦可以大悲心，把自己提離那一真空自在的境界。這正正就是般若、方便二道的力量能夠相互取得平衡所至。可見，不同於地前菩薩，登地菩薩是以二道的均等為修行的目的的。

三、地上菩薩

越過登地，來到地上，菩薩觀空的能力已非常熟練，便得開始莊嚴佛土，成熟眾生的菩薩道正業。此二事是成佛所必需完成的。當未來成佛時，菩薩必需如彌陀、藥師那樣，有一嚴淨佛國，以安養有緣來受感化的眾生。故今時作因，自然便要莊嚴佛土了。另一方面，設種種方便，甚至是偶現神通來利濟有情，是成佛的必然工作。要成佛的在學菩薩，當然要在此一範疇痛下功夫了。可見，此二事本質上都是偏向方便道的。但若細心一想，莊嚴佛土者，即非莊嚴。眾生眾生者，即非眾生。當地上菩薩進行這二項事行時，何嘗不是在加深著般若道觀空的能力？當菩薩以此二道，遊行於十方世界，接觸無量眾生之時，正正亦是令二道的應用能力不斷深廣強化的成佛因緣啊！

總結

本書最後總結這三地二道的般若道次第，說明般若道主觀空，方便道主觀假有，二道和合，正是中道觀。此理完全吻合了龍樹菩薩《中論》中的「三是偈」，同時亦可配對成中國各宗派的教門主軸。只是依於三地的修證要求，而有二道關注與偏重的不同而已。故此三地二道的般若道次第，實是中、印兩地大乘佛法的重要核心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