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次參加第二屆「兩岸禪學會議」,從大會的主題以及與會人士所提的論文來看,成果的確非常豐碩。尤其是惠空法師以及幾位主持人,對於會議的引導非常成功,使得大會討論的氣氛十份熱烈,更是難得。
這一次大會的主題「禪與淨」訂得非常具體,討論的空間很大,在此略述幾點感想。
第一點感想,方立天教授在大會總結報告中,提出一個觀點,認為法藏法師強調佛教中「不可說」的部份,這一點他不能同意。方教授認為,如果強調「不可說」,那麼這個會議就開不下去了;換個角度說,如果沒有「可說」的部份,那麼佛教「不可說」的那一部份也沒有了。
我個人認為,方教授這一席話非常重要,我也相信,方教授的話是有根據的。雖然方教授沒有時間把它說出來。就我個人的理解,方教授的話可以拿《中論觀四諦品》的一段話來印證:「諸佛依二諦,為眾生說法:一以世俗諦,二以第一義諦。不依世俗諦,不得第一義;不得第一義,則不得涅槃。」順此一義而論,方教授所謂「可說」的那一部份,應該是指「世俗諦」。換句話說,如果沒有「可說」的「世俗諦」做基礎,那麼「不可說」的「第一義諦」當然也就不可能了,就這一點來講,方教授的話是有根據的。
不過,這個問題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,也就是說,佛教所謂的「世俗諦」,在佛教的實踐本身,指的是「聞」、「思」、「修」的次第。「聞」與「思」是可說的,是可以藉著言說來指導別人或是做為自己用功的指引,但不管是「聞」或「思」,其言說的前提,絕對是來自「修」與「證」的經驗,這一部份本質上是「不可說」的。任何人如果沒有「修」與「證」的經驗,說來說去,可能就是隔靴搔癢,說不到要緊的地方。佛教的修證之道,雖有其龐大的經典背景,但我們不要忘了,所有這一切經典,都是修證者的經驗報告。這就是為什麼,我們要說,這「不可說」的修證經驗,反而是「可說」的基礎。探討宗教真理之不同於科學真理,此是其一。
第二點感想就是談到「禪淨雙修」的問題。方教授在總結的時候特別提到說,「禪淨雙修」是宋朝以來中國佛教的「主流」趨勢;而且,這個趨勢將來還會延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,成為中國佛教的一個特色。方教授本身也提供了很充份的論據來說明,這一點是不能否認的。但是我認為,所謂「禪淨雙修」,或是所謂「禪淨同源 」、「禪淨相通」,這要分好幾個層次去看。如果說「禪宗」也好,「淨宗」也好,它最後達到的「境界」是一致的,「殊途而同歸」,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。
但當我們談「禪淨雙修」這個問題的時候,我們並不是講它最後達到的「境界」是一致的,我們是在談「下手」的修行方法。我們通常講到「禪淨雙修」的時候,「禪」是指「禪宗」,「淨」是指「淨土宗」,一個是以參話頭為主的,一個是以持名念佛為主的。也就是說,「禪」跟「淨」可不可以在你「下手用功」的時候同時修呢?一邊念念佛,一邊參參話頭?或者是一邊做做「默照」的功夫?我想,這對於初學者來說,極容易造成相當程度的困擾。為什麼?因為「參話頭」參得你密不透風的時候,根本是連吃飯、走路、洗澡,自己都渾然忘我了!這種情況跟「念佛」是有差別的。「念佛」要在「一心不亂」;日常生活中,要持續不斷、精進的念;甚至於「追頂念」,一個佛號接著一個佛號,不間斷的念,沒有任何雜念可以摻雜進來。這跟「參話頭」在用功的方式上是大不相同的。所以初學者,如果要他一會兒去念念佛;一會兒又要他去參參話頭;我想,佛也念不好,話頭也參不透!所以我在方教授的「總結」之後,稍微提了一點意見,就是「禪淨雙修」對於「初學」的人,恐怕要做一個選擇。
「禪」與「淨」宗旨相通,在用功的過程裡,彼此有所「互補」;這是不用爭論的。重要的是對於初學者,不宜濫談「禪淨雙修」。如果要談「禪淨雙修」,那麼「禪」就不能侷限在「禪宗」的方法上,而要把「禪」落實在所謂的「正念禪」或者是「生活禪」上面;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培養正念分明的功夫。藉著正念分明的功夫,跟「持名念佛」相結合,當然「念佛三昧」就更容易成就了。這是「禪淨雙修」另外一個「別解」!
初學者對此不能不有所辨別!
最後一點感想就是,「兩岸禪學會議」從第一屆到第二屆,「學術」跟「宗教」兼顧,「出家眾」跟「在家眾」同樣獲得尊重,彼此有所溝通;尤其是海峽兩岸共聚一堂,「此岸」跟「彼岸」有所交流;從這許多方面來看,這個會議是非常值得重視的!也因此,我認為這樣的會議值得將來再繼續舉辦,並且讓更多更多的人士參與,一起來擴大它的成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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