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藏 - 第13
佛學院僧教育之禪修課題



【僧伽禪修教育】
我對僧教育的一些看法
※ 作者: 如悟法師 - 圓光佛學院院長

 

壹、今昔僧教育之比較

  台灣的僧教育隨時代有所不同,過去我在讀佛學院時,課程有佛遺教三經、百法、五蘊論、唯識三十頌、二十頌、中印佛教史等基礎科目,昔日所學對我也有一定程度的影響,而圓光現在的課程較三十年前比較,有多層次學制的差別。基礎上,高中部(初級)課程的安排仍有成佛之道、佛法概論、佛遺三經、學佛行儀、沙彌律儀、彌陀經、中印佛教史等通論性的課程,大學部則在佛學上加強原始、部派佛教,禪典導讀,俱舍論、大乘起信論、哲學史、英、日語等,研究所的專科佛學則有研究中觀、唯識、如來藏思想、中國八大宗派、近代佛教史、中國佛教史等。固然有大致上的課程理念與科目,但許多時候是以老師的取向來選定。譬如說今年請到的老師是專長於淨土,那我們就開淨土的課,如果沒有,就開天台、華嚴。主要是現在師資難尋,若要按年度固定的課程來安排,會有現實上的困難。

  不管在家出家皆來自於現在的社會,而現今社會,又因個人主義、現實主義太強,且受各種媒體,垃圾思想的熏染,所以這代的年輕人多多少少,會被這種文化影響,所以佛學院在管教方面,必須花許多心思,更要用心用力。現在年輕人確實不像以前,能夠尊師重道,必須花費許多時間去改變學生的思想、觀念和行為,去幫助他們轉化、淨化。這和四十年前相比,我們那時候的學生極為單純,社會上民風也樸實,大家都很敦厚,沒有像現在人這樣生活腐化、複雜及種種事端。所以感覺起來,現在教導學生真的比較不容易,學校師長也難為,因此輪替得很快,多少會造成生活及教學上的不穩定,但我們並不因此就放棄或灰心,而是更積極的去學習多方的管教方式,增加我們教育人員對習氣煩惱的了解,這樣才能對學生在心性方面的陶練有所幫助,培養出真正的道人及出家人的氣質與風範,將來才能夠領導佛教。

貳、圓光禪修部的介紹

  禪修部的課程重在行門的實際演練,也有數門禪典的教學,如:牧牛圖,溈山警策,高峰禪要,諸祖語錄,以前還有傳和法師所上的禪宗史及釋禪波羅密,禪修部的學生只是選聽課,並不需要考試,這樣安排是希望他們不要偏離教理,對禪法真正有所了解,避免在修行中,因無知導致不必要的錯誤。

  當初開設禪修部,是因為在修行過程中必須具足戒、定、慧三學,佛學院在慧學思想上比較多,戒學上也漸漸起步,定學實踐上比較缺乏,要培養人才必須三學具足,所以我們才會開這個禪學的專修部,以傳統禪法來培養現代的禪師,希望中國寶貴的禪法能夠繼續傳燈下去。最主要是修行的人,不管在家出家,沒有經過禪修的話,不能止觀雙運,很多修持的功夫就不能落實,唯有依禪觀的淬練,才得以開發慧學與定學,也才可能斷煩惱、了生死。

  雖說大陸佛教已遭文革摧殘,許多有名的禪堂也已衰敗不堪,文革在佛法人脈上的徹底破壞,影響傳承甚巨,但以禪宗的歷史來看,禪宗是最能適應中國文化的一個宗派,所以幾千年來才會有興盛的過程,作為後代的我們,不可數典忘祖,還是要把中國傳統的禪法繼續發揚光大。目前佛教在大陸上復興的很快,禪堂、禪林、古道場等,都慢慢復建起來,依大陸的人口來講,只要他們繼續在人才方面培養下去,二十年、三十年慢慢會有優秀的禪師出現。但是在台灣,沒有傳統禪師在帶領,所以有許多人,找不到用功的方法就往藏傳佛教,或南傳禪法去學習,反而對我們自家禪法有些輕視。未來大陸佛教會不斷興盛,我相信大乘禪法終究會復興起來,只要方向正確,在人才的培養上多用心,漸漸在禪法上紮根,終有花開果熟的一天,這也是我們的使命。

  禪修班的規模是圓光師長往大陸高旻寺,江西雲居山實地考察來的,我們學習他們的規矩、鐘板,記錄大眾的用功方式,回來後依祖師語錄典籍建設自己的禪堂,後來又請到明初老和尚,他對中國的禪非常有經驗,在禪法上下過六十年的功夫,所以我們禪堂經過他老人家短短幾年的帶領,對我們建制及恢復叢林的道風上,非常有幫助,只要我們繼續努力以赴,必能將禪法發揚光大。

  出家人在戒、定、慧不該有所偏廢,那方面不足,對修道都會有影響,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中也有強調三學並進的重要,所以學院方面在課程中會加強學生禪定的功課,如早、晚課都有一段時間靜坐,每天早上課程開始之前,全體共坐一枝香,每星期有一門課用來禪修,這主要是讓學生們在三學上有一個平衡,這是我們目前僧教育中的一個重點。

參、學院教育與師徒制教學

  佛教傳到中國來最早是以師徒制為道場的導向,後來慢慢演進,又形成叢林道場的集體生活,大眾必需在戒律上及行、住、坐、臥等威儀上,被要求成為佛教的風範,代表佛教住世的形象,所以整個風潮也是不得不從師徒制走向叢林。以現在多元化的社會來看,佛學院延續傳統叢林的集體教育,經過學校式的課程安排,讓來這裡受教育的同學,有學習系統,容易貫通,這樣訓練下來,將來才能走向社會,面對多元化的時代。

  師徒教育與學院教育同樣是在培養人才,但學院中多元化,多方面的學習較為平穩,而師徒制較為單純。目前我們看到的好像比較多是師徒制,但是師徒制有一些缺點,譬如容易因單一師長,形成思想的局限,若以優點說,則是跟著學養有成的師父長久修習,因專一不雜,也容易成就;可是,如果有的出家常住是經懺道場,出家後都在佛事中忙,就會沒有時間深入經教,人才不易培養,而佛學院中,有各方來的師資,同學過的是團體生活,接受各種訓練,視野、心胸容易開闊,比較能夠有佛菩薩精神,利益一切眾生,這是佛學院教育延承叢林後的新風貌,有屬於學院的特殊點。

  至於我在教弟子時,並未勉強他們一定要修什麼,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相契的因緣,是淨土,當然很好,如果他相契於藏傳、南傳,或北傳各種大乘的行門,我認為這可以各自去發展。整個佛教都是佛說的,大小乘的不同也只是在悲心悲願的差別,義理上都是要了生死斷煩惱,只是大乘提倡要慈悲度眾,六度萬行,所以說,不管修什麼法門,都可以圓成自己的根性。佛陀時代的十大弟子都各有他們的特殊點,各各有其修持法門,不會,也不可能都像佛一樣,或像誰一樣,每個人各有各的才華及興趣,只要還在佛教正法當中,都可以自由發展。而離師參學的時機,應在本身基礎穩固及專修功夫成熟後,才考慮外出學習,如果你什麼都只懂一點,卻只因一個環境住膩了、不習慣,想換另一個環境而到處跑,是很危險的。古代大德之所以外出參方,是在學有所成之後,為求心的突破而外學,不像現在的人,還沒有一個頭緒就想往外跑,結果跑得心猿意馬,身心不安定,除了看不出任何成就外,甚至道心也因而流失了。

肆、戒律與僧制的關係

  戒律是修道之基,也是維繫僧團生存的重要命脈,台灣早期並沒有以戒律為專修的道場,這十多年來才在懺雲、道海、廣化等長老及多位大德的倡導下,興起幾個較有規模的戒律道場,我以為這是在社會風氣敗壞及僧團紊亂、無人領導禪修等環境因緣的反省下,想從戒律中安身立命,走出出家人的一條路。一個人的修行過程,有的人喜歡專修禪,專修戒,或專修義解,這並沒什麼關係,個人培養一門深入的修行實力,重要的是要斷煩惱、了生死,還是必須三增上學的具足,這是不能有所偏廢的,若偏了,仍是達不到佛法住世的根本目的,所以不是光有哪一點特別好就可以了,目前雖然各有偏向,仍有其不可否認的價值,若能夠更進一步,將學有所長供獻於教團,乃至廣大於眾生,使大家能夠分享修法的喜樂,就更圓滿了。

  再者,教團制度和個人的教化力是很有趣的問題,制度很重要,個人教化力也很重要,是不是說,大家都在重要之中能夠犧牲一點點,將大家的個人才華與智慧,放在共同的制度下運轉,這樣恐怕才是長久之計。過去妙果、覺力老和尚及台灣許多長老,多是個人發展,個人打江山,但後來的命運都是人亡政息,難以走上長遠的路。制度和個人才華應該結合的理由是:沒有制度或制度僵化都不好,個人主義太強也是不好,此中各有利弊,但我個人還是希望走上制度較適宜,從歷史上看,僧團的結合才會產生力量,既然要僧團的結合,那一定要有制度管理,個人勢力太強,在台灣這樣一個小小的島上,並不是一個永久的走向。

  佛學院就是在整個沒有制度的環境下,希望從思想的教育裡提倡一個制度,像同學們都必須上《僧伽制度論》,這就是希望我們下一代的人,把制度建立起來,不要像現在這樣,一盤散沙,各自為政,雖然表面上呈顯欣欣向榮之景,但是必然經不起時代的考驗。太虛大師曾說:「時代越進步,科技越文明,佛教會更興盛。」這在說明佛法經得起歲月的考驗,但這還得大眾的和合團結與努力,我們必須弘法利生,把佛陀的教法傳承下去,讓更多人受益。

伍、僧教育的其他看法

  在培養僧才上,須花費極大的人力物力。圓光大部分的經費是靠自己,雖然我們也有組織護法會,卻是收入有限,想要照自己的理想去辦好僧教育,無奈限制於經費,可說是慘淡經營,收支恰恰平衡而已,要想在硬體及軟體上加強實在是很困難,除了師資的不足外,經費來源確實是辦學中困難的部分。現在學生因為受了九年,將來還有十二年的義務教育,整體教育水平都提高了,我們的師資若沒有隨之提高或加強,很難教導學生,所以我們在研究所學生的培訓上,主要希望能栽培出自己的師資,所以整個教育中,不論硬體軟體,都需要經費的支持,私人辦學最困難,最需要突破的就是經費問題。我常常會對別人說僧教育的重要,希望就像國家的教育有所謂的教育捐,我也期待,每個寺院道場,每個佛教徒,都能夠捐獻一點教育捐,幫助僧伽教育。辦好佛教教育需要整合大家的力量,這是一個百年樹人的大事業,須要每一個佛弟子的認同與努力。

  現在居士學佛很普遍,且護持三寶心亦強,但佛法的住不住世,是扛在出家人的肩膀上,沒有僧人的自我修持、身心莊嚴,很難轉大法輪。現代出家人除了佛學上的專精,修持上的成就,對社會、政治等大環境的事,還是要去關心了解。從中國佛教史去看,過去有三武一宗的教難,除了出家人自己不守佛規戒律、只謀私利外,就是沒有善盡資源去關心社會,累積太多財富之後,便會讓政府、社會大眾起覬覦之心,所以民初才有所謂的「廢廟興學」。目前臺灣仍有許多出家人沒注意到這種情形,恐怕會埋下未來的禍因,歷史上的教訓告訴我們,取之於十方,還必須真正用之於十方。現在社會上有許多亂象,尤其是假冒宗教之名的,對教團的傷害極大,為了讓佛法裡的菩薩行能在社會上長久生根下去,我們一定得獲得群眾的支持,環境與我們密切相關,這是不能忽視的重要問題。

  佛教的財產,也就是所謂的三寶物,在今天各自為政的山頭主義下,辦學的人經費拮据,不辦學的人,寺產又一大堆,所以整體佛教資源沒辦法整合運用,這種發展只會讓想辦教育的人,沒辦法有大格局的伸展,而教育卻是需要許多資源才能辦好的事業,大家既不重視,難免很快就須面臨青黃不接的命運。